看过你爱别人,又怎么相信你爱我

2019-05-09 | 阅读 | 阅读 1,610

何新屿送来一个太阳能摇头花,绿盆红花,放在那里就会就傻乎乎地晃来晃去,花和叶子一起动,十足的喜感。

我笑他老土,现在谁还用这种东西,他却认认真真的把它摆在车上,末了拍拍那假花的头顶。

看着我笑的时候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,“你不是不喜欢在车上放装饰吗,我给你放个花,能动的,看着有生气,省得你一个女孩子车里死气沉沉的。”

“一个塑料花能有什么生气。”我钻进车里想把它拿出来,却生生被旁边的人拽了出去,“你干嘛!”

“放着呗能占你多大地方啊!”

我习惯了跟他呛火,也习惯他总是无条件的顺从,突然因为这么点小事起矛盾却实在前所未有。

我愣了愣,瞬间冷了脸:“你干什么?我说了不想要。”

何新屿的脸上露出一点受伤和无奈,很快又藏得严严实实。

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松口,可他收拾好自己的神情后,依然认真地看着我,“留着吧,挺有意思的,真的。”

我也不总这么咄咄逼人又无理取闹的,可在何新屿面前,好像所有的温柔、教养、善意都会瞬间消失。

只剩下一个充满戾气的、卑鄙狭隘的、恃宠而骄的壳子在人间晃荡。

我的头在方向盘边缘一下一下地磕,余光里是那摇头晃脑的小花。

我烦躁地闭上眼,突然想到了这一切的开始。

我们俩算老朋友了——如果不算我暗恋无果的一段往事,确实是可以称得上一句朋友的。

我们大二的时候被临时抽调到一起参加一个比赛,他的代码像他的人一样,干净又规矩。

我的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跳脱,老师说我俩可以互相学习和补充,这对团队来说是好事。

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。我的代码需要他来纠正和完善,心也渴望、叫嚣着想要靠近他。

何新屿是很好的人,好到让人看不出情绪,只美滋滋地想着,他对我很好,也一定是喜欢着我的吧。

当时年纪小,不懂得“对我好”其实什么也不代表。

他对我好,我高高兴兴地承着他的好,却忘了他对朋友、对同学,甚至对校园里的流浪猫狗们一样很好——这人的品性、教养是骨子里散发出的,并不因任何人而改变。

直到看到他对别人好——听说是高中就喜欢的女孩子,大二反而机缘巧合又开始联系,然后顺理成章的在一起。

缘分这回事真是玄妙,我打算找他表白,却看到刚刚下雨积水的小路上,他弯腰背着女孩子,一步一步踩着泥水走过来。

不时歪头逗她说话,惹得女孩子红着脸抬手拍他。

多傻啊。谁会在淌水坑的时候慢悠悠地走,好像要就此走过一生呢。

而我是最不易认输的人,为了赢,哪怕做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也无所谓。

他在认真改最后一部分代码,这个项目结束之后,我可能就再也没了机会。

“你……新交女朋友啦?”

他从电脑前抬起头,似乎有些诧异,“看不出来啊,你也这么八卦。”

我的声音很镇定,可只有自己知道攥紧的拳头在身后微微发抖。

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屏幕上,语气有点漫不经心:“嗨,不算新吧,以前就认识的。”

我的脑子一团乱麻,正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,就听到他“啧”了一声,摇了摇头,“这段谁写的,怎么这么多错……诶,别愣着呀。”

我抬起头,“嗯?”

“嗯什么嗯,”他起身把我摁到椅子上,自己站起来一身轻松的样子,“这段思路有点像你的风格,你来看看,我怕漏掉什么。”

“那……那你呢?”我后知后觉。

他跟我眨眨眼,一边笑一边穿好外套往门口退,“我女朋友要来,你就帮我看一段,就一段,啊,回头请你吃饭!”

教室的门关上,我坐在电脑前,眼里一阵发花——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爱还苦的事情,那就一定是不被爱。

回忆在脑海里闪过,当年的事再长再苦其实也只是一瞬间。

何况事到如今,情况已经完全转变——同事刚刚才挤眉弄眼地对我说:“人家何新屿挺好的,追你那么久了,怎么你就死活不松口呢?”

我耸耸肩,没去接这话。别人眼里的他温柔体贴,几乎没有人会拒绝。

可如果她知道我曾经那么喜欢何新屿,又亲眼目睹过他对别人刻骨的爱,不知道会作何感想。

比赛拿了不错的名次,项目组也就此解散,一顿狂欢庆祝后,大家心照不宣地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,一切都回归平静。

成年人的友情十分简单,一句“有空一起吃饭”,就可以永远分别。

如果不是喜欢上了何新屿,大概我会像其他人一样,只把这次经历当做简历上大学生活里的辉煌一笔,除此之外再没半点价值。

计算机学院不大也不小,可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,我总能看到何新屿和他的女朋友。

有时候是公共课,有时是食堂,甚至林荫小道,印象里的何新屿总是笑盈盈。

可这跟对女朋友的笑又是不一样的——一定是太喜欢了,他没能笑出完美情人的样子,反而有些傻傻的宠溺。

紧紧牵着的手,相视一笑时眼边浅浅的细纹,这些都骗不了人。

时光给脑海里的那个夏天加上滤镜,我看过他对另一个人的好,又怎么相信如今他也是爱我的呢?

说到底,我不信他。人总是贪心,我想他爱我,又怕他没那么爱我,这根刺扎在心里,永远细细地磨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,让人痛而不舍。

如果毕业几年后没有再遇到他,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患得患失的人。

何新屿总说我对他不公平,可人心里那点龌龊,又怎么可能诉与人听。

我才明白那盆摇头花的作用。

早高峰的主干道堵车一塌糊涂,周围的空气焦躁而烦闷,余光里的小花在阳光下摇头晃脑,一派幸福天真的样子。

盯着盯着,就好像能连人的心情都一并带着飞起来。

还有——看着它,就能想起他。

已经过了声嘶力竭对我大吼:“不过是以前的女朋友,为什么你这么在乎?”,也不会说:“我的确爱过别人,可只因为这样你就完全拒绝我,这是什么道理!”,甚至也没再咬牙切齿:“我什么错都没有,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欺人太甚。”

现在的何新屿已经不再试图说服我,也不再试着证明自己是对的。

他陪在我的身边,像一簇不自量力的火苗,妄想融化一座冰山。

他言听计从,忍受着我不耐烦时的坏脾气,默默承受那根长在我心上的刺,狠狠刺向他。

“要是早知道之后会这么喜欢你,大学的时候谈恋爱就躲着你点儿了。”他笑得很勉强,“那话怎么说来着,现世报。”

伤人伤己。我几乎可以确定,大学时代那点属于暗恋的痛,现在的我已经数倍奉还给他,且是以更加无知无耻的方式。

我在逼着他理解我心里那道矫情的坎,而因为爱,他也在逼着自己接受。

可他什么也没有做错。唯一错的,只是爱上了我。

“怎么这么快就坏了……”何新屿纳闷地嘀咕着,又使劲拍了怕那花盆,“我得去找客服问问,说好的有太阳就摇头呢?”

“有太阳就摇头”的小花坏在了某一天早上的上班路上,等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时候,它已经完全没有平时喜气洋洋的样子,只安静地待在那里,没了生气。

——它陪我一段时间,我就已经忘了,它原本就是一个只会摇头的死物。

“别问了,”我从何新屿手里拿过那盆小花,“坏了也好,每天晃得我眼晕。”

何新屿难过的程度简直出乎我的意料,他低头看着我手里的花。

脸上强装出来的明朗笑意一点点消失在难言的落寞里,最后只剩下嘴角一点,勉强地勾着。

“你……”我讷讷地把花给他,“也不用太在意……坏就坏了吧……它什么也不代表,真的。”

如果我决定让心门关上,别说一盆向阳的小花,就是一片向日葵种在窗前也无济于事。

“我想了很久,还是想把话说给你听。”他重新抬起头,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,“我不能骗你。

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,也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,可是至少现在,我非常、非常爱你,想和你在一起的心超过了所有。”

“爱情,难道不是享受此刻吗。既然你是喜欢我的,为什么不肯再试着,给我一次机会呢。”

那道墙在一点点分崩离析,我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:别再彼此折磨了,他什么也没做错,只是你自己固守在那座废城里,不愿迈出一步。

多给他一点信任吧,这么多日子的温柔相伴,还不能打消你那一点介怀吗。

爱不是可以拿来别扭的东西,真要量化对比,谁又是完全无辜的那个呢。

“我确实很介意你爱别人的样子……因为那个时候,太喜欢你了。”

“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。可是……我愿意相信,你是爱我的。”

他的眼睛突然瞪大,脸上有点没来得急展开的惊喜,有点滑稽,“你……”

“花不要了,”我笑着牵上他的手,“你不是会一直在吗,那还要个假花干什么。”

“那是,”他紧紧回握着我的手,笑容几乎晃了我的眼,“我比它强多了,没有太阳也能摇头点头,逗你开心。”

其实和你在一起,我就已经很开心。与你重逢的那一刻,我心里的死灰全部开始复燃,我早就知道,它会烧成燎原烈火。

即使看过你爱别人,我也可以相信你是爱我的。因为小心翼翼攥着的手、和笑起来眼角的细纹,全都骗不了人。

文:双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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